大屎馆

我不是归人,是个过客。

唯有垂柳

  惊回千里梦,已三更。旧山松竹老,阻归程。欲将心事付瑶琴,知音少,弦断有谁听。

    

  天有小雪,西湖冰而不冻。漫天雪絮柔柔的落在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,时不时扑棱下雪粉。亭下熏香旖旎,从暖炉里氤氲而起。伴随着座中人的琴声悠悠消散。

   “二公子,今日的演奏就到此为止了。”琴师手轻压琴弦,音止。人抬眸,毕恭毕敬的看向斜倚在自己前面的人。

  被称为二公子的男子却没有什么反应,若不是手指轻敲桌面,旁人还以为他睡着了。良久,睁眼,不易察觉的轻叹了一声,说道:“好。等会去领赏钱吧。明日,便不用来了。”

  琴师慌乱了起来:“是鄙人琴音不足入耳,二公子为何...”

  话还未说完,男子摆了摆手,一旁的仆侍便以礼示意他离开了。


  男子静立,只剩雪飘落的声音。凝在领旁的貂绒上,格外晶莹。淡金色氅衣为环境的单一色调增添暖意。剑眉不浓不淡,却有愁意。面容温润如春风,眸含潺潺西湖水。神色间几分疏狂,令人忘情。名不虚传,藏剑山庄二公子,果真君子如风。

  随侍叶洲看见自家公子又是一番愁态,不禁叹了口气。自前年起,二公子从广陵回来,就一直如此。日日寻找琴师来弹奏,但总没有一个合心意的。像是大海捞针寻一人。

  “公子,我们回去吧,天冷。”叶洲关心道。

  叶封沉点头。

  有言曰“烟花三月下扬州”。叶封沉便在前年春日,辞了父母,去柳莺花艳的扬州游赏了。

  叶封沉虽是藏剑二公子,却不喜排场,随从只带了叶洲一人。叶洲伴他从小长大,感情如兄如弟,什么事也好照应。

  不得不说,广陵真乃繁华之地,让静修成性的叶封沉逛得意犹未尽。

  “叶洲,你说,这烟花之地啊,除了这路边的花草,那楼阁中的比花更胜的美娇娘...”

  叶洲老实的摆手:“公子,不可不可。我们这趟是出来领悟地方风俗的,这实在是...”

  叶封沉给了他一下子,“装什么正经呢,看看地方女子不也是一大风俗吗?刚刚我都跟那小厮打听好了,这周围有个凤鸾阁,里面尽是才艺双全的佳人,随我走一趟呗?”

  说罢拉着叶洲就走。叶洲推脱两下挣不开,也随他去了。

  不一会,这凤鸾阁的金丝楠木大匾额便落入眼中,待走近了,雕花大门上刻着栩栩如生的凤凰,铺上金粉,十分华丽。

  叶封沉打量几眼,心中失望几分。原以为是个什么人间天堂,原来也不免艳俗。

  门前迎客的姑娘看见如此俊俏的公子哥,还一身华贵,早已心花怒放争着来给叶封沉笑脸。扑身而来的胭脂俗粉味儿让两人十分不适。

  一群姑娘把他们往里面推,“好生俊俏的公子,看着面生呀,姓甚名谁,哪家的公子这么出众,怎么不早点来我们凤鸾阁看看呀?”

  叶封沉实在是挣脱不开自己身上这些俗物,直接把叶洲一推:“这才是我们公子,我是个侍卫,没钱来看姐姐们啊。”

  叶洲懵了懵,什么情况?随即腰间一痛,叶封沉用力掐了掐他,暗示他配合。

  也罢。叶洲清了清嗓子,摆出一副大爷样子来,喝道:“什么眼光,看不出小爷才是少爷?”

  姑娘们连忙陪笑,哄着叶洲去了。

  叶封沉身上的累赘瞬间少了,有空打量着阁内装饰,还挺奢靡,但与众不同的是,角落里有一莲座,座上有一鹤雕,十分清雅。倒像是在美艳百花中落落大方的竹花。

  正看着,一人慢慢走上莲台坐下,取下背上琴放在鹤雕上,弹奏起来。

  琴音冉冉,好似水过心底,轻缓洗涤。一转又像万壑松风,啸过山林。又转,像是月光淌过山野,寂静含虫鸣。

  叶封沉听得入神,但周围并没有多少人理会这位弹奏者。距离颇远,又是白衫,一时不辨是男是女。

  他干脆扯了一姑娘过来,问道:“那边弹琴的,芳名几何?让她过来。”

  姑娘面露难色,“公子说得哪里话,他是男子呀!不过他只是卖艺的,只负责为阁内弹曲。”

  叶封沉倒不感意外:“男子也无妨,来与我一谈天地也可。”  

  姑娘面露难色,至今还未有人注意过这个弹琴的。这怎么突然来了个固执的。

  叶封沉拿出几张银票,放在她面前。

  姑娘颇喜,“公子请那边茶位稍候,我去请管事来。”

  恰好叶洲摆脱了那些缠人的货色,脸色黑如碳,英武的束发还有些散乱。叶封沉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。

  “公子,你还有脸笑?”叶洲愤愤道。

  “哈哈哈哈,好兄弟!看那边弹琴的,是不是一佳人?”

  “弹的是不错,不过坐角落干嘛啊,感觉阴森森的,不行,不行。”

  叶封沉不客气的给了他一击,“你不行个头啊,本少说行!”

  叶洲委屈嘀咕:“那你还问我...”

  只见管事的去和弹琴者交流了一会,弹琴者往叶封沉方向看了几眼,起身向这边走来。

  近了,倒是看得清了。确实是一名男子,但是很清灈,若不细看,像是个高挑的女子。墨发如云倾泻于身后,肤如细瓷,神色淡然如朗月,眉目像是含凌云,傲岸又不羁。

  “公子,人来了。”管事的向他行了一礼,便让开,推弹琴者向前来。

  他点头示意,算是行礼。管事刚想呵斥,被叶封沉阻止。

  叶封沉细细扫过他的脸,“可愿与我小坐闲谈?”

  他嘴角勾了勾,好像扬起懒懒的笑,“公子,我很贵的。但是看公子颜如舜华,就免了。”

  叶封沉觉得十分有趣。明明他是个陪客的,怎么一副主人样子。

  “为我安排一好处所,我和这位琴公子聊聊。”

  午后落了雨,新芽露青,杨柳拂槛依依,带了春思,轻轻划过池面,柔波如澜。初春,杏花随风,地上点点。

  琴音,倒是应景。丝丝柳上露微凉,勾了银弦,动辄心弦。

  “此处名为倾柳榭。一入春,池上飘絮,两旁飞柳,极雅。”他弹着琴,解释道。

  “地不错。话说你叫什么名字?”

  “名字...你叫我阿琴便可。”

  叶封沉手一压弦,音戛然而止,掐住他的下巴,“那我出钱让你陪我,是不是我也叫阿钱啊?”

  他愣了愣,想笑,又瞬间抿了回去。“公子还是个爱说笑的。其实我名瑟兮。”

  “瑟兮僩兮,赫兮咺兮。妙哉。”叶封沉细品道,“我叫叶封沉。”

  “叶姓?公子是西湖藏剑山庄的人?”

  “怎么?”

  瑟兮笑着摇了摇头。琴音又响起,这回倒是急弦,如大雁盘旋。“只是君子如风,如雷贯耳。”

  这时,恰好一飞絮落在他发间。像是染了雪,叶封沉想帮他拂去,瑟兮下意识抬头。叶封沉的手指滑过他的额头,停留在鼻尖。

  瑟兮怔住,盯着他的手指。

  这瑟兮,面至白如傅粉,唇色如山茶,令人生欲。现在又是这般角度,灈灈双目清如水,眼里光亮像是阳光下粼粼的池,甚是美啊。

  叶封沉看呆了,回过神了暗恼,自己是不是断袖啊,怎么看个男的还看入迷了?

  但是身体不由自主的向他靠近,自己却控制不了,什么情况,这是怎么了...当唇印上他的,叶封沉第一次体会到,何为时间停止。

  好像亲的不是人,是一朵清晨带露的花骨朵。清新,净冽。

  是瑟兮先推开的,擦拭着唇,笑意满满,“公子感觉如何?”

  叶封沉猛然明白,“你,暗算我?你什么时候控制的我?”

  难怪自己身体不受操控,主动去亲吻他,都是被这贼子不知何时潜入心神,加以蛊惑!

  “我的琴音,没有那么好听的。只是在下的一点能力。此曲,名为平沙落雁。有控人为我所用之效,唯一不足就是时间尚短。但,你竟然不知道,令我很惊异呢。”

  “你这是把老底告诉我了?”叶封沉冷啐。

  “因为我没有害公子的心啊。只是想看看公子能有多君子。而且,公子如何得知,这就是我老底啊?”说罢,瑟兮自己笑了起来。

  叶封沉被气得不轻,暗骂了一句,“小爷就没说过自己是君子!”说着,直接将瑟兮双手缴械,再次用力吻了上去。

  瑟兮一惊,瞪大了双眼,叶封沉吻得入情,没看见他眼中隐隐的情愫。

  一旁的叶洲识相的离开了,留给属于他们的空间。

  接下来的时日,叶封沉便在凤鸾阁住下了,天天与瑟兮赏景饮酒,合箫弹琴,逍遥自在得很。

  一日入夜,叶封沉悄悄溜进瑟兮住处。

  “瑟兮,来,今日带你去个好地方!”

  “不经同意不得擅自离阁...啊!”话未说完,腰被叶封沉揽住,随着他轻功点地飞了起来。瑟兮一个颤栗双手双脚都挂在叶封沉身上。

  叶封沉戏谑道:“怕高啊。抱这么紧。”

  瑟兮紧抿嘴,点了点头。

  “那我天天带你飞,你就时时刻刻抱我这么紧,不然,总怕你下一秒推开我,人不见了。”

  瑟兮心一动,不想回应。

  “看下面,半个广陵呢。”

  下方的市井街道都亮起了灯笼,如萤火燎原。楼阁一望无际,人头攒动,繁华璀璨。

  叶封沉贴紧瑟兮耳边:“瑟兮,跟我走吧。”

  “去哪里?”

  “跟我回山庄。”

  瑟兮轻叹。“藏剑山庄,不欢迎我的。”

  叶封沉皱眉,“为什么,你又知道了?”

  瑟兮看着他,欲言又止,“我...无碍,封沉,让我考虑考虑。”

  叶封沉还想说下去,被瑟兮打断了,“封沉,向来都是你听我弹琴,我还没看过你舞剑呢。”

  “说来也是,那好,今日就舞一剑给你看。看看自家夫君多么英明神武。”

  瑟兮白了他一眼,但藏不住眼里的笑意。

  凌厉剑势,急曲仙音。轻破长空,低缓蓄势。重斩耀日,激流狂响。惊鸿掠影,成双好风姿。良辰佳夜,不知东方即白。

 

   这么挥霍下去,锦衣玉食的叶二公子也尝到了囊中羞涩的滋味。

  是的,没多少钱了。

  派叶洲回山庄多取些来,等再过些时日为瑟兮赎身,也是要一笔银钱的。

  叶洲回得出奇的快。

  “带了多少?”

  叶洲面露难色,支支吾吾的,半天说不清楚。

  “怎么了叶洲,带回多少说个数。多少都没事,紧张个什么劲儿。”

  “公子,这...庄主就给了我您回去的路费,叫你拿到钱后立刻启程回去。”

  “什么?!”叶封沉一惊,“为什么啊?”

  叶洲说;“不知庄主怎么知道了公子你与瑟兮公子之事,当场震怒,说瑟兮公子会毁了你...”

  叶封沉气得将一旁摆案的花瓶用力摔在地上。“交友也不可?”

  “许是庄主知道你与瑟兮公子并非单纯交友...”

  叶封沉长吁一口气,坐回椅子上沉思。叶洲也不敢出声打扰,乖乖站在一侧。

  “罢了。先替瑟兮赎身。”

  但叶封沉将此事与他的决定告知瑟兮的时候,瑟兮却摇头反对。

  “你为什么还要替我赎身?”

  “让你自由,跟我回去啊。”叶封沉着急的重复。

  “我跟你回哪去?回山庄,然后一起被赶出来?”

  “我...”叶封沉哑然,“不会的。父亲能接受的。”

  瑟兮看着他的眼睛,直到看得他闪躲,“叶封沉,难道这就是从小活在金镶玉里的人吗,好天真。”

  “你知道我的来历吗,你知道为何庄主无法接受我吗?你都不知道,你就这样让我跟你走,那我们的结局是什么,殉情吗?”

  “瑟兮,我并非不想了解你。只是不想去窥探你,我更希望等你主动跟我说的那一天。”

  “那好,我就告诉你。我是长歌门的弃子。”

  “你是长歌门的人?!”

  从小,父亲就告诉他,远离长歌门。长歌会一种绝技,可操控人身躯,释放自身最强招式去杀自己人。可以说是他们的克星。

  第一次被瑟兮操控的时候,因为从未真的接触过长歌门的人,且不清楚招式名称,才没有别的想法。

  “是,怎么,膈应了吗?”

  叶封沉锁紧眉头,“那你为何又自称弃子?”

  瑟兮戚戚笑了,“因为,我一开始,是没有武学天赋的。我连轻功都不会。平沙落雁,是我被逐出来后,唯一,学会的了。”

  说完,见叶封沉不出声,心中冷了几分,“交代完了,你还是赶快回去吧。免得你我都不好过。”

  “瑟兮。”叶封沉用力抱他进怀里,下巴抵在他肩上,带有暖意的呼吸磨在他的耳边,“瑟兮,我还以为如何。也不过如此,想让我放开你,不可能。”

  “你...”话音未落,被叶封沉的嘴直接堵回去了。

  既已逐出长歌门,便不是长歌人。只要有时间,一定能被庄主接受的。

  

  替瑟兮赎身之后,派叶洲去收拾行李。叶封沉带着瑟兮走遍了扬州。去城区看了尘世过犹不及的繁华,再来镇点亮了许愿的荷花,在扬州开了桃花的树林做了羞羞的事情。一切都如希望般美好。

  坐上回山庄的船,看着背后扬州的轮廓越来越小,瑟兮万分感慨。自己从小漂泊到此,一个人过了十来年。如今将自己与另一个人的命运交织。真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。

  看着前方辽阔海面,瑟兮轻声道:“听赞美西湖言曰:花开红树乱莺啼,草长平湖白鹭飞。风日晴和人意好,夕阳箫鼓几船归。实是极美。我还未曾见过。”

  叶封沉靠在船头,看着立在船尾的瑟兮,淡墨色素衣,衣上绘的云纹真如云雾,融入远山黛色,山岚缭绕。

  真怕一个不慎,他就融入雾中,消散了。

  “这回我带你好好看看,你我二人的西湖,便是那风日晴和人意好,再看剑冢,看我们山庄的枫叶愁秋与扬州垂柳思春哪个更为深情。”

  瑟兮笑了。

  “我特别喜欢看你笑,可是你总是吝啬,让我绞尽脑汁的想到底用招数才能让你多赏我几个。”

  他笑得更甚。打趣道,“二公子美名于世,不知多少家女子倾心于二公子,在我这竟然这么卑微。”

  “福气,懂不?还不珍惜我。”叶封沉伸手把他拉下来坐到自己怀里,吻了吻额头。

  在望风的叶洲突然惊喝,“公子!快看,远处几艘大船好像朝我们开过来了!”

  二人连忙站起,果真有几艘庞然大物驶来,还飘扬着金灿灿的旗。

  “那是,藏剑山庄的标志...”瑟兮喃喃。

  叶封沉揽紧他的肩,轻声道:“别怕。”

  叶洲沉声道:“公子,恐怕来者不善啊。”

  “若等会情势不顺,你护送瑟兮离开。庄主不会把我怎么样的。”

  叶洲应是。

  果不其然,他们被包围了。主船上一人喝道:“二公子,我们是庄主派人来接你的。”

  “我自会自己回去,不劳费心。”

  “属下当然明白,只是庄主不放心二公子被他人蛊惑,让在下来斩杀贼人,保护二公子。望二公子随我回去。”

  “别跟我废话。给我让开!”叶封沉怒声。

   大船没有丝毫动作,静立原地。

  “二公子,属下奉命行事,二公子不要让我们难做。”

  “公子,现在怎么办?”叶洲问。

  “我们的小船碰不过的,你带瑟兮先走,我找机会脱身。”

  瑟兮拉过叶封沉,目光扫过他的肌理,“封沉。”

  “嗯?”

  瑟兮笑了。这个笑,让叶封沉感觉像儿时春回山庄的雪融化一样,美好。“叫叫你。”

  “别怕,没事的。我让叶洲保护你。相信他。”

  船上的人见叶封沉迟迟不作反应,只好再次出言:“二公子,得罪了。”

  不出意料,从大船上跃下数个藏剑子弟。呐喊着:杀贼人护公子的名号。

  “叶洲,带他走!”叶封沉一人难敌数手,被步步逼退,见叶洲也被纠缠,赶紧大喝。

  叶洲面色挣扎,实在是放心不下公子。随即坚定,带过瑟兮向空中冲去。

  见二人已走,叶封沉松了口气,便专心应对着这些弟子。但他瞥见大船掌舵者并没有多少担心的神色,心中不安了起来。

  果真,事态并不像他想的这般美好,半空中有埋伏!不一会,叶洲二人很快打了下来。

  并不是叶洲底子不好,护着一人,实在难以施展全力。

  大船掌舵者见叶洲被缠住,难以护好瑟兮,明白机会来了,脚步一踏,手持重剑向瑟兮冲去。

  “瑟兮!”叶封沉惊呼,怒而击退几位弟子,向瑟兮飞掠过去。

  千钧一发时刻,叶封沉紧紧抱住他,而掌舵者的奋力一击,打在了叶封沉的背上。

  叶封沉体内翻涌,喉咙被腥甜涌满,直接吐出大片鲜血。染红了瑟兮的衣襟。

  叶封沉身形已然立不稳,在半空中摇摇晃晃,瑟兮震惊的看着他,手颤抖着抬起,轻轻抹去他嘴边的血迹。

  “封沉...”喉咙哽住,半天发不出声。

  “你没事就好。”安全降落,叶封沉将他护在身后。眼神如狼豹野兽苏醒一般,盯着出手之人。

  出手之人发现自己打错了,强行压制心中恐慌。但命令在身,无法违背,硬着头皮喊:“待在下回去之后,会提命向二公子赔罪。但命令在身,贼人不得不杀。”

  这时,叶洲被众弟子合力重击,也是吐血退到叶封沉身边来。

  看着自己彻底被包围。叶封沉打心底里浮现从未有过的无力。

  自己果然太天真,羽翼未丰却妄想保护爱的人。

  “杀他,你们休想。想杀他,先从我尸体上踩过去。”

  “二公子!”众弟子悲声,望向瑟兮的眼神恨意更深。他们实在不明白,平日里与他们谈笑打闹的二公子,为何变成这般模样,被蛊惑至深,这贼人非除不可!

  叶封沉不作多言语,只把重剑插在地上,碎石喧嚣。

  突然,叶封沉感觉自己的手开始不听使唤,这种感觉渐渐遍布全身,身体好似不是自己的了。这种感觉...是瑟兮的平沙落雁!

  叶封沉想强行抵抗这种感觉,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伸向重剑,拔出重剑,将之举起!

  “瑟兮!你要干什么!”叶封沉惊恐的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运功,看着自己这最后的全力一击瞄准着瑟兮!

  瑟兮想操控他,了结了自己。

  “封沉,只有你杀了我,你回去才能少受责罚,声名才可不受损害。而我也,只想死在你手里。”

  “不行...不可以,不行!”叶封沉语无伦次的吼道,眼角的泪融化了血痂,俊逸的脸看上去十分滑稽,“叶洲!叶洲快,快拦住我!快啊!”

  早已呆愣在一旁的叶洲一个激灵,正准备出手防御,但被早已察觉的瑟兮用力推远,正好被对立面的众弟子架住。

  “叶洲!!我去你大爷!”叶封沉心已绝望,悲喝道。

   而自己手中的重剑以破风之势猛然转向他。

  “封沉,若有下辈子,待风日晴和,我再来与你...噗——”话音未尽,瑟兮已血染重剑,“与你,西湖安好。”

  艰难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,在叶封沉不断摇头不愿相信,已然崩溃的目光下,最后扯开一个笑容。用尽仅剩的一丝力气,倒入海底。

   用血染开凄然潋滟的笑。像极了满川红叶,像极了山庄枫林,血染迟暮。

  身体的主动权慢慢回到叶封沉身上,但他早就没有力气使出来了。眼睁睁的看着瑟兮沉下海,自己的五脏六腑似乎也跟着破碎了,血哽在喉咙里,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
  我来了,瑟兮,我来陪你。也疯了一般也跳下海。

  “快!救二公子!”叶洲急忙哭喊,回过神来的众弟子手忙脚乱的去打捞叶封沉。

  待叶封沉被救上来的时候,早已昏迷了。放在船上安顿好,离开前击沉了他们放才乘坐的小舟。

  除了小舟慢慢被水淹没的涟漪,此处一如平静辽阔的海面,像是从未有过任何波澜。

  回去的路上,漫步西湖走廊。一片枫叶由树上飘到叶封沉身前,轻柔的落在雪上。叶封沉弯下身将它捡起。生得奇特,颜色红得淡,近于微黄。

  “此情深处,红笺为无色。你是谁派来的呢?”叶封沉盯着枫叶喃喃自语。

  “公子,许是快要回春了,这枫叶才这般色浅。”

  “回春了?”叶封沉瞥见两旁枯木窜出新芽,想必广陵垂柳也该爆青了。“叶洲,往西湖边上栽点柳树吧。”

  “是。”

  叶封沉将那片枫叶放进袖里,背手而行,一边解嘲高歌:“梦里相逢西子湖,谁知梦醒却模糊...谁知梦醒...却模糊...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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